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望着书桌上那盏永远亮到深夜的台灯,台灯下摊开的课本还夹着半块发硬的桃酥。这是妈妈每天深夜给我温书时准备的夜宵,酥皮碎屑落在她深褐色的发间,像落了几星细雪。
记得初二那年流感肆虐,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蜷缩在床上,额头烫得能煎鸡蛋。凌晨三点被咳嗽声惊醒,看见母亲正用酒精棉球擦拭我发烫的耳垂。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,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和温好的姜汤散发出温暖的雾气。那天她跪在床边给我物理降温,后腰撞到铁架床发出闷响,却始终没有喊疼,直到晨光染红窗帘才起身熬粥。
高考前的模拟考成绩单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我攥着纸页发抖。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追问分数,只是默默把热牛奶放在我手边。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卷面上鲜红的错号,突然指着解析几何最后一题:"你看,辅助线画错了三次,但解题思路是对的。"那晚她陪我在草稿纸上重新推演,月光透过纱窗在她鬓角镀了层银边,我才发现她眼角的细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。
填报志愿那天,我在专业选择上与母亲争执不下。她端来青花瓷碗盛着桂花糖芋苗,甜糯的芋泥裹着绵密桂花,却在她唇边凝成一道浅浅的弧度。"当年你学钢琴,老师说你节奏感像踩着棉花。"她突然把碗推到我面前,"但你说想弹《月光奏鸣曲》,我就支持你考音乐系。"我舀起一勺糖芋苗送入口中,舌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——那是二十年如一日握着琴谱的温度,在岁月里慢慢发酵成琥珀色的光。
此刻台灯的光晕里,母亲正伏案整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。她鬓角的银丝在光线下泛着柔光,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为我撑伞的少女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到能覆盖整个青石板巷。我忽然明白,母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,而是无数个深夜温着的粥,无数次跌倒时擦破的掌心,无数个被时光浸润的晨昏里,那双永远温热的手掌。就像此刻她轻轻抚平通知书褶皱的指尖,依然带着初春溪水的温度。